那時候其實很擔心哥哥,我想也許他在其他同學面前很活潑,也許有時候表現得很搞笑很白目,但我更知道他失眠的時候,必須要靠安眠藥才能睡得著。更甚者,有一次吃得比較多,居然睡得不省人事,朋友叫他都醒不來,等他醒來時人已被送到醫院,我想他的同學那時候都快被他嚇死了吧。更嚴重的是他曾經昏倒在寢室幾天,如果沒有室友回來發現的話,也許我就這樣失去了一位朋友。

我不知道哥哥有多愛她,但我知道她永遠也不會愛他,也為了她,他無法喜歡上其他的人,縱然那些人多麼喜歡他。我並不想偏袒誰,但我更心疼我哥。有些人對於喜歡自己的人總無法拒絕,極盡所能的優柔寡斷,也許以為自己無法拒絕怕傷害人,也許享受被人喜歡的虛榮,也許單純當成備胎,也許耍著對方玩,很多也許,我不知道。但我唯一知道的是,如果給不起愛情,就不要折磨對方,因為那個人也許是捧著真心去喜歡你,既然無法回報,就不要拖欠對方,享受各種好處、占盡各種便宜又不願意付出,世界上不是沒有白吃的午餐,但不需要這樣傷害別人。

雖然哥哥出事不一定都是因為她,但我想或多或少有一些關係。從之前跟他談話,就覺得他其實很痛苦,甚至覺得他其實想消失在這個世界。我也曾經勸過他、痛罵他,嘗試開解他,但我知道,無論旁人如何勸說,如果他無法改變他悲觀的想法,就無法自己走出來。那時候總會特別關心哥哥有沒有出現在MSN上面,因為很怕他會出什麼事情。他曾經跟我們說過他做了一個夢,夢到自己死了,而我們其他的人過著各自的日子,彷彿都和他無關了。本來他很不想透露這一個夢,但當他提到這夢的時候,臉上那種落寞的神情,我看得很清楚。他真的害怕,害怕我們都離他而去,讓他孤單。

後來哥哥常常發生一些小意外,類似昏倒、急診、打架的小事件或小車禍。又後來他在MSN上消失了一段時間,手機也聯絡不上人,也問不出他的消息,後來才知道哥哥因為意外出了車禍。

當他再次出現在MSN上時,他已經完全不記得我,他失憶了。在那之前我沒經歷過被人遺忘的感覺,那種遺忘,不是突然想不起,也不是因為時間太遙遠而記不起。而是,對方將你完全的屏除於他的人生之外,在他的記憶裡從來沒出現過你這個人,彷彿過去那些快樂的時光不曾發生過。而那前一個月,他還特地從台北趕下來幫獅子過生日,我們才一起在彰化聚會吃羊肉爐,一起去打保齡球打到半夜。他用陌生的姿態跟我講話,跟我說對不起,因為他並不記得我是誰。然後整個人像是變了一樣,不是以前的哥哥。還跟我說他在學校遇到了同學跟他打招呼,他完全都不記得那些人,只能尷尬的笑,上課的內容也挺吃力。

當時我難過的哭了,因為他真的完全不記得,完全忘記了高中之後的日子,忘記了他們四個人的情誼,也忘記了她。當我問他過得好嗎?吃得好嗎?睡得好嗎?他就像另一個人似的,另一個開朗快樂的他,告訴我他過得很好,吃得好也睡得好。雖然我們的記憶他已經遺忘了,但當我聽到他過得很好,卻又覺得欣慰。因為也許哥哥這時候才能好好的睡好好的吃吧,卻必須是要遺忘某些事情,而我們必須要被他遺忘。

我直覺的認為哥哥事實上是想遺忘她,因為他們正是高中的時候認識的,他想遺忘有關她任何的記憶。我更私自猜想,也許這個車禍,哥哥自己也希望發生的吧。那時候我們很矛盾,想要他記得我們,卻又不忍心他想起來之後,繼續過著痛苦的日子,另一方又希望他能繼續遺忘這些事情,快樂的過日子。

但最後哥哥還是想起了一切的事情,因為她,是她讓他想起來的。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,但我希望他,以後能過著平安幸福的日子。








這篇〈被遺忘〉還真的差點被我遺忘了,今天終於把他補上了。另外,哥哥並不是我親生的哥哥,只是因為他年紀比我大,所以才叫他哥哥。曾經寫了一首詩(點我)來描述被遺忘的心情,因為當時真的以為他就這樣永遠把我們從記憶中抹除了,被遺忘的感覺真的很可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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